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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十、送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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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十、送符

楊瞳以引雷劍法的心訣護住五臟六腑,金符已聚,需盡快引內火焚之,只是她之前莫名其妙內傷了一場,此時有些心火不足,嚴都平一直看著她,知道她這是要以身為爐,將金符焚送,也看出她心火不足,但無暇細問,唯有在外指點:“瞳兒,後背天雷之傷,可引天雷火。”

楊瞳看了師父一眼又重新閉上眼睛,繼續和金符纏鬥,身子裏面這火燒得越久,耗費的心血越多,天雷火又極傷內丹,楊瞳的修為無力再支撐一道結界,也不能再受到一絲一毫的幹擾,心念稍動,內火勢弱,金符必定再散,她沒有力氣,沒有修為,也更加沒有勇氣,再來一次了。

為了不讓徒弟功虧一簣,嚴都平只能親手再立一道結界,將瞳兒護在裏面,而他自己,依然隔絕在外,眼睜睜看著她燃燒自己的心血。嚴都平想起她小時候,動不動就掉眼淚,有時候哭得直抽氣,可能只是因為多抄了幾遍經,學不會某道口訣,轉頭再問她為什麽哭,她自己也忘了。大一點就哭得少了,疼得要死也不掉眼淚,為什麽呢?究竟是因為她長大了,懂事要強了,還是因為自己不懂她的眼淚,她覺得哭泣沒有用處呢?

無論是人是神,總歸有死的時候,他不是要瞳兒沒有盡頭的活下去,只是想盡辦法,讓她能在自己身邊久一些,過得好一些,有她,自己的一年才是一年,一天才是一天……

“瞳兒,可以了,送符。”

“好。”

楊瞳虛弱到幾乎發不出聲音,仿佛人也變得幹枯許多:“天歸天位……地歸地位……請事已畢……奉謝,諸神。”

楊瞳用最後一絲力氣念完,玲瓏在她身體裏壓制未熄的天雷火,逍遙纏回她手腕上,因為太燙,在楊瞳右手腕上燙出一道紅印,冰魄閃過一絲寒光,也隨玲瓏入裏護她,嚴都平抱起她時,感覺她比平時瘦了一半,他紅著眼眶飛身而起,往天清寺去。

楊瞳覺得自己好像是要死了,金符像扼住了她短短的一輩子,一把火,燒掉了金符,也燒掉了她的魂魄,她伸手摸了摸師父的臉:“師父,出來吃過飯沒?餓不餓?”

“吃過了,師父不餓。”

“師父,幫我換件衣裳,身上穿的別人的。”

嚴都平捏了捏她的衣服,楊瞳問:“換的哪一件?”

“月白,繡了祝餘那件。”

“哦,這件是師父做的,臨別穿這件,再好不過。”

“瞎說什麽,師父在呢。”

“嗯,師父在,真好。師父,我的傘呢?”

“在師父身上。”

楊瞳安心笑了笑:“可不能弄丟了哦。”

“丟不了,別講話了,睡一會兒吧。”

楊瞳閉上眼睛:“好,我睡一會兒。”

……

這兩天,宿光心裏一直惴惴不安,他思來想去也就只有可能是都平家的老三會出事,這孩子最近時運差,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丟了性命。

果不其然,這幾天北邊不大尋常,尤其天黑了之後,那邊紅一陣白一陣的,宿光站在庭院裏候著,嚴都平來的時候,宿光看他眼裏紅紅的,知道他傷心過,不多問什麽,與他一起進禪房給楊瞳診治。

宿光持藥王菩薩咒,嚴都平念元始保命經,兩人一左一右為楊瞳護命療傷,一直到第二天雞鳴才算勉強清除她體內殘留的符文和邪火,不會死去,卻只是吊著一口氣。

他二人無暇休息,又一起到藥房配藥,背對著背,各拿各的,一言不發。

過了許久,嚴都平過來看宿光的方子,黃芪,枸杞,遠志,茯神,黨參,合歡。

“安神茶?”

宿光也看了嚴都平的,蓮子心,枸杞,菊花,草決明,山藥皮,棗片,沙參,知母,地黃。

“降火茶?”

他二人面面相覷,道家佛家兩個醫術極高的人在這藥房裏,竟然只能配出這麽兩副藥。

宿光道:“內火傷七情,七情動全身,她臟腑壞,精氣竭,三魂兩損,七魄六衰,恐怕……難吶。”

嚴都平扶額:“你們佛家,可有什麽養七情的法子?”

“少喜怒,勿憂思,忌悲恐,莫驚嚇。”

“空話。”

“你要是有實實在在的辦法,還用得著開口問我?”

“玉清境沒收過凡人,她的內丹是我帶著一點點煉出來的,我傷時噬力過重,對她來說是有些陰邪的功法,所以教她吐納時盡量規避了,可又發現,她的內丹只能自修,抗拒外力,受了內傷只能靠自己調理,否則很難好全。”

“醒了就能慢慢好嗎?傷得這樣重,是不是……”

宿光想說是不是要吃些仙丹靈藥,結果嚴都平低著頭,有些沈痛:“只能,重新來過。”

宿光深深惋惜:“這麽多年的修為,全沒了?”

“氣血未竭,已是萬幸。”

宿光再好的脾氣也有些惱火:“欺人太甚了!”

嚴都平已經沒有心力動怒:“我要借你的地方用一用,一會兒見幾個人,過後我帶瞳兒回家,你想法子幫我瞞住行蹤,九重天若尋來,還請你周旋一陣。”

“九重天會是誰來?怎麽周旋?”

“不管誰來,你只管講沈喓喓的事情,怎麽玄乎怎麽說。”

宿光了然:“他會親自來吧。”

“冤有頭債有主,他不該傷我瞳兒。”

阿旁知道出了事,把九尾狐交給孟不讓看管,便與陳文玉,朱天麟,以及蓬萊的聆茗青鳥一起去了天清寺,嚴都平的情緒看上去沒什麽起伏,阿旁既感到意外又覺得正常。

嚴都平請幾人一同去藥房喝茶,陳文玉和朱天麟早先是認識的,不怎麽拘禮,蓬萊的青鳥使面生,又是姑娘家,幾人同坐,都怕自己身上的濁氣玷汙了人家,讓來讓去,最後只嚴都平和聆茗坐了圈椅,其餘幾個都抱腿坐在矮墩上。

朱天麟還悄悄傳音給陳文玉,讓他把青鳥身邊的位置讓給自己,陳文玉滿眼戲謔,不著痕跡地給他讓了位置,還要傳音打趣:“我倒覺得,還是三姑娘氣質更出塵些。”

朱天麟看了眼殿下:“各花入各眼不是。”

嚴都平不管他們心裏的官司,只顧沏茶,聆茗青鳥看那兩人表面規規矩矩,笑問:“二位神君一向這樣知禮?”

陳文玉幹笑:“我們倆,一向這樣沈靜。”

朱天麟應和:“正是,正是。”

聆茗笑笑:“吾雖久居蓬萊,不問世事,但法術還是通曉一二的,您二位心裏面,不大沈靜的樣子。”

朱天麟羞愧不已,擡袖掩面,陳文玉趕緊端了茶來喝,嚴都平此時開了口:“說事兒吧,誰先?”

陳文玉放下茶盞:“小仙上頭還有差事,小仙先說吧。殿下,泰山府只怕要亂。”

“大亂小亂?”

“表面看是小亂,不過,大有文章可做。”

“說。”

“炳靈太子看上了淑妍公主身邊的一個侍女,兩個人私底下好上了,據說海誓山盟,要死要活的,但是這事兒被淑妍公主知道了,公主眼裏不揉沙子,要殺了那個侍女,炳靈太子為了救心上人與公主大動幹戈,不小心就,不小心就被…”

朱天麟知道這件事,趕緊起身用兩只手護住聆茗的耳朵:“別臟了仙子的耳。”

只聽陳文玉說:“那炳靈被斷了仙根,去勢難返。”

聆茗扭頭看了看朱天麟,朱天麟縮手笑笑,又坐回去。陳文玉繼續說:“此事一出,東岳十分震怒,要處罰那個侍女,公主卻不答應,說這事兒壞在男人身上,東岳要罰也該罰炳靈太子,和老頭兒大吵了一架,帶著闔宮上下連那侍女一起回玉山了,東岳老兒看兒子不成器,說要另立長孫為儲,瑞隆世子也是個怪脾氣,怎麽都不答應,也跑了,眼下還不知道在哪兒,兩件事情一急,把東岳帝君急出了病。”

嚴都平早知道泰山府會有這麽一出,點了點頭問:“什麽病?”

“說是急火攻心,不過大概是裝的。殿下,此事可有說法?”

“聽鶴樓養了些仙鶴,你抽空去問問她們,知不知道泰山府的生靈符放在什麽地方,要是知道,想辦法拿到手,要是不知道,就盡量拖住東岳的病,越久越好。”

“竟是殿下的仙鶴?難怪殿下不往泰山府安排人。”

“若能拿到生靈符,他這帝君就做到頭了。”

陳文玉點頭,聆茗出聲問:“是不是再想想,東岳不是只有炳靈一個兒子,他家其他後輩不會拿生靈符說事兒嗎?若是理虧又要糾纏不清。”

嚴都平搖了搖頭:“仙府神山多了去了,本君何曾與別家失過禮,他東岳在我這兒理虧得大發著呢,把要緊的東西拿到手,殺一兩個還是滅他滿門,本君說了算。”

“是我多嘴,你們繼續。”

陳文玉接話:“蒿裏山的青光一日暗過一日,殿下還是不防嗎”

“再說,且還看著,不要疏忽。”

“是,沒別的吩咐,小仙這就回了,三姑娘這次大難,可記天劫,下回再有天雷,能相抵,殿下不必太過憂慮,三姑娘必有後福。”

嚴都平捏緊了手裏的杯子,許久才松開:“嗯,借你吉言。”

陳文玉離開,嚴都平直問鬼尋衛的事,朱天麟不再是方才那副呆呆的樣子,整個人銳利起來:“自中元上任,我們已將九州、十藪、五岳、四瀆都巡查過一遍,各處土地城隍,約有半數與九重天有瓜葛,鬼府妖洞,九成在地府有案,但除了殿下親伐之地,不服地府管束的占大多數,我們都已詳細記下,如何處置還待殿下裁決。”

“覆查,詳記,中立的集一冊,查實的確聽命九重天的集一冊,分次張榜公告,為害一方的報到你處,格殺勿論,你殺不了的,交給阿羅阿旁,巡查之事繼續,有功記功,有過記過。”

朱天麟一楞,如此安排無異於將他置於五人之首,在九重天供職時,他算最末,如今次序顛倒,其他幾人定生不服,嚴都平也知道他在想什麽:“本君只管提拔,他們服不服,是你自己的事兒。”

“是。”

嚴都平喝了口茶又問,“鬼尋衛第一回覆命,怎麽是你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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